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張承志:魯迅路口  一  今年又一次去了紹興。該看的上一次早已看過,若有所思的心里有些寂寞。城市正在粉刷裝修;拆掉剛蓋好的大樓,改成黑白的紹興色。可能是由于天氣的原因吧,這一回頭頂著萬里晴空,總覺景色不合書里的氣氛。在魯迅故居門口,車水馬龍根本不理睬遠路的游客;滔滔河水般的群眾之流,擦著制作的假烏篷船一涌而過。我猶豫著,最后決定不再買票進去。  與其說是來再一次瞻仰遺跡,不如說是來復習上一次的功課。那一次在冬雨中,我們走過了一條條街道,處處辨認著遺跡和背景。那幾年我潛心南方的游學,事先讀足了記載,到實地再加上草圖筆記。我辨認著,小街拐角座落的秋瑾的家,青苔沾濕的青藤書屋,還有山陰道、會稽山、古史傳說的夏禹陵。蒙蒙冷雨中的修學令人愉快,追想著那些日子,盼著再重復它一次。  雖然我明白這是一處危機潛伏之地。漸漸地我們終于明白了,這個民族不會容忍異類。哪怕再等上三十年五十年,對魯迅的大毀大謗勢必到來。魯迅自己是預感到了這前景的,為了規避,他早就明言寧愿速朽。但是,畢竟在小時代也發生了尖銳的對峙,人們都被迫迎對眾多問題。當人們四顧先哲,發現他們大都曖昧時,就紛紛轉回魯迅尋求解釋。我也一樣,為著私人的需要,尋覓到了這里。  反省著對他的失言與敗筆,我常自戒不該妄談魯迅。無奈乏于參照,于是又令人生厭地轉回這里。我已經難改習癖,別人更百無忌憚。那么多的人都在議論魯迅,那么多的人都以魯迅為飯碗,那么多的人都自稱魯迅的知音--這種現象,一定使他本人覺得晦氣透了。  不知到了毀謗的時代,一切會怎么樣。  同伴是本地人,對是否進去參觀無所謂。我也覺得要看的都看過了,門票要四十元呢,或者就不進去了吧。路口上,車聲轟轟人聲鼎沸,不由你過分地斟酌徘徊。于是胡亂決定離開,心里一陣滋味索然。  就這樣,這一次在紹興過魯門而未進。雖然腳又踩過這塊潮濕土地,端詳過秋瑾的遺墨、進入了徐錫麟的臥室,我沒有邁過那個路口。我想保護初訪的印象。冬雨的那一次我夾在一群小學生里一擁進了三味書屋,后來就親身站到了百草園。那時的感覺非常新鮮,自己的小學生時代、以及自己孩子的小學生時代一霎間都復活了。那不是來瞻仰偉人的故居,而是回到自己的孩提時代。一股那么親近的沖動,曾在人流擁擠中幼稚地浮現。  從魯迅家的大門口邁步,左右轉兩個彎,隔一兩條小街,原來三百步之內,就是秋瑾的家。  初次意識到這一點時,我心中不由一驚。他們住得這么近!……果然還是要到現地,才能獲得感受。我不住地遐想。彼此全然不相識是不可能的,即便沒有借鹽討火做過親密鄰里,也會由于留學一國彼此熟識。若再是朋友,就簡直是攜手東渡了。  后來去了徐錫麟的東埔鎮。冬月來時,以為東埔路遠不易到達,這一回才知東埔鎮就在眼前,公路水路都不消一陣功夫。這么說,我尋思著,烈士徐錫麟的家鄉就在咫尺--這幾個人,不但是同鄉,而且是同期的留日同學。  站在路口上,我抑制著心里的吃驚,捉摸著這里的線索。  一切的起源,或許就在這里?  二  一九〇五年是秋瑾留學日本的次年,其時魯迅做為她的先輩,已在日本滯留了兩年。不知他們是否做好了思想準備,國家興亡與個人榮辱的大幕就在這一年猝然揭開,并與他們的每一個人遭遇。  一件大事是日本政府與清朝勾結,為限制留學生反清政治活動頒布了“清國留學生取締規則”(應該注意,取締一語在日語中主要意為“管束、管理”)。此事引起軒然大波,秋瑾的表現最為激烈。  諸多論著都沒有涉及當時留學生的反應詳情;但參照(比如八十年代末以來)留洋國人的多彩面孔,我想當時的諸多精英一定也是形形色色。冷眼看著中國留學生的樣相,日本報紙《朝日新聞》發表社論,嘲笑中國人“放縱卑劣,團結薄弱”。湖南藉留學生陳天華不能忍受,他以性命反駁蔑視,投海自殺。  與他們氣質最近的日本作家高橋和巳,對此事的敘述如下:  陳天華的抗議自殺,最富象征地表現了投影于政治中眾多之死的、文化傳統與傳統心情的方式。  一九〇九年,日本的文部省公布了《清國留學生取締規則》。不用說,這是應清朝的要請,限制留學生革命活動的東西。當時,《朝日新聞》侮蔑地批評那些反對《取締規則》、進行同盟罷課的中國留學生,說他們“出于清國人特有的放縱卑劣的意志,其團結也頗為薄弱”。陳天華痛憤于此,寫下了絕命書,在大森海岸投海自殺。  他在《絕命書》中說,中國受列強之侮,因為中國自身有滅亡之理。某者之滅,乃自己欲滅。只是中國之滅亡若最少需時十年的話,則與其死于十年之后,不如死于今日。若如此能促諸君有所警動,去絕非行,共講愛國,更臥薪嘗膽,刻苦求學以養實力,則國家興隆亦未可知,中國不滅亦未可知。  他區別了緣于功名心和責任感的革命運動,要求提高發自責任感的革命家道德。  (《暗殺者的哲學》,《孤立無援的思想》所收,頁一九三至一九四)  每讀這一段故事我總覺得驚心動魄,也許是由于自己也有過日本經歷。陳天華感受過的歧視和選擇,盡管程度遠不相同--后來不知被多少留日中國學生重復地體驗過。只是一個世紀過去到了這個時代,陳天華式的烈性無影可尋了。在一種透明的、巨大的擠壓之下,海外中國人的感情、公論、更不用說行動,日復一日地讓位給了一種難言的曖昧。陳天華的孤魂不能想像:男性在逢迎和辯白之間狡猾觀察、女人在順從和自欺之間半推半就。  陳天華已經死了,活著的還在爭論。在侃侃而談中學人們照例分裂;有的是學成救國派,有的是歸國革命派,我想更多的一定是察顏觀色派。身為女性言行卻最為“極端”的秋瑾那時簡直如一個“恐怖主義者”,面對糾纏不休的同學,她居然拔刀擊案,怒喝滿座的先輩道:“誰敢投降滿虜,欺壓漢人,吃我一刀!”  而在場者中間就有魯迅。  顯然秋瑾不曾以魯迅為同志。或許她覺得這位離群索居的同鄉太少血性,或者他們之間已經有過齟齬。大概魯迅不至于落得使秋瑾蔑視的地步?在秋瑾的資料里,找不到她對這位鄰居的一語一字。  我更想弄清當時魯迅的態度和言論。但是諸書語焉不詳,本人更欲言又止。漸漸地我開始猜測,雖然不一定有過爭吵和對壘,大約魯迅與同鄉的秋瑾徐錫麟有過取道的分歧。或許魯迅曾經對這位男裝女子不以為然;她太狂烈,熱衷政治,出言失度。魯迅大概覺得她不能成事,也不是同道。魯迅大概更嗅到了一種革命的不祥,企圖暗自掙扎出來,獨立于這一片革命的喧囂。  留學日本是一件使人心情復雜的事。留日體驗給于人的心理烙印,有時會終一生而不愈。  敏感的魯迅未必沒有感受到陳天華的受辱和憤怒,但是他沒有如陳天華的行動。或許正是陳天華事件促使魯迅加快選定了回避政治、文學療眾的道路。  他的意識里,說不定藏著一絲與鼓噪革命派一比高低的念頭。但是時不人待,誰知鄰居女兒居然演出了那樣凄烈的慘劇,而他自己,卻只扮演了一個“看殺”的角色!  逐漸地,我心里浮現出了一個影子。  它潛隨著先生的一生,暗注著先生的文字。我想諸多的研究,沒有足夠考慮魯迅留日十年釀就的苦澀心理。稱作差別的歧視,看殺同鄉的自責,從此在心底開始了浸蝕和齒咬。拒絕侮辱的陳天華、演出荊軻的徐錫麟、命斷家門的秋瑾--如同期的櫻花滿開然后凋零的同學,從此在魯迅的心中化作了一個影子。這影子變做了他的標準,使他與名流文人不能一致;這影子提醒著他的看殺,使他不得安寧。  也許就是這場留學,造就了文學的魯迅。  三  隔開了百年之后,尋覓魯迅如同盲人摸象。  但仍然還有思路可循,這思路是被作品中的處處伏筆多次提示了的。研究魯迅的事不能用顧頡剛的方法,但是一樣需要考據。  它不像考據山陰大禹陵;那種事缺乏基本的根據,誰也很難真能弄得清楚。魯迅的事情與我們干系重大,它不是一家之說壺中學術。流血的同學和魯迅幾位一體,身系著民族的精神。從一九〇三年魯迅留學日本開始計算,整整一個世紀過去了; 一九〇七年徐錫麟和秋瑾死難的世紀忌日,也正在步步臨近。應該梳理脈絡,更應該依據履歷。這履歷中,有刻意而為的--他的做法,他的伏筆。  站在紹興的路口,眺望著魯迅紀念館和魯迅故居,還有出沒著正人君子的“咸亨酒店”,我感到了作品的明示,和刻意的作偽。  在經歷了陳天華、徐錫麟、秋瑾的刺激以后,或者說在使自己的心涂染了哀傷自責的底色以后,后日直至他辭世的所謂魯迅的一生,就像恐怖分子眉間尺的頭和怨敵在沸水里追逐一樣--他與這個日本糾纏撕咬,不能分離。  那以后的歷史可能是簡單的:三一八,九一八。三一八在北京的執政府門前再現了紹興的軒亭口,他絕不能再一次看殺學生的流血。九一八使那個日俄戰爭的幻燈片變成了身邊的炮火,使他再也不能走“純粹的文學”道路。  不是每一天都值得如陳天華那樣一死,但是每一天都可以如陳天華那樣去表現人格。回顧他歸國后的生涯,特別是三一八和九一八之后,顯然他竭盡了全力。他不能自娛于風騷筆墨中日掌故,如今日大受賞味的周作人。他不知道--茍活者的奮斗,是否能回報殉死者的呼喚。想著陳天華和徐錫麟以及秋瑾,我感到,他無法掙脫一種類近羞愧的心情。  在中國,凡標榜中庸宣言閑趣的,大都是取媚強權助紂為虐的人。同樣,凡標榜“純粹文學”的,盡是氣質粗俗的人。  魯迅與他們不同;他做不到狡猾其藝術、中庸其姿態--而無視青年的鮮血,回避民族的大義。但正是他曾嚴肅地拒絕激進,選擇了一介知識分子的文學療眾道路。但是江山不幸,文學是彷徨之路,魯迅一直掙扎在政治與文學之間。三一八,九一八,他不能不糾纏于這兩個結;他的交友立論橫眉悅目,都圍繞著這兩件事。而這兩件事,掙不斷地系在一根留日的線上。  時間如一個不義的在場者,它洗刷真實催人遺忘。鄰居的女兒居然那么凄烈地死了,他反芻著秋瑾逆耳的高聲,一生未釋重負。魯迅不能容忍自己在場之后的茍活,所以他也無法容忍那些明明在場、卻充當偽證的君子。  陳西瀅不知自己的輕薄為文,觸動了魯迅的哪一根神經。他不懂學生的流血意味著什么;他也不懂面對學生流血的題目,一個知識分子應有的言行禁忌。  徐懋庸之流也一樣,他們不懂在忍受了同學少年的鮮血以后、仍然被魯迅執拗選擇了的--文學的含義。他們不知自己冒犯了魯迅最痛苦的、做為生者的選擇。  后來讀到魯迅先生在當年的女子師范大學風潮之后,其實表示過對這種形式的反對:“請愿的事,我一向就不以為然”,他說官府“他們麻木,沒有良心,不足與言,而況是請愿,而況是徒手”(《空談》)。“我卻懇切地希望,‘請愿’的事,從此可以停止了。”(《“死地”》)  這正與陳天華無獨有偶。陳天華雖激烈殉命,但正是陳天華對那份管理規則不持過激態度。他在絕命書中寫道“取締規則問題可了則了,切勿固執。只是希望大家能振作起來,不要被日本報紙言中了。”  激烈并不一定就是過激。雖然在這個犬儒主義國家,我們習慣了媒體和精英用過激一語四處抹煞他人價值,但是歷史多次提示著:胸懷大激烈的人,恰恰并不過激。  四  不知道我是否過多強調了魯迅文學中日本刺激的因素。但確實就在他留學日本之后的五四時期,在《新青年》的頁面上,他突然展示了一種超人的水平和標準。他的最初也是最偉大的作品,都與家鄉的這兩位犧牲者、與留日的一幕有關。  徐錫麟事敗后,被清兵剖心食肉一事,甚至是他文思的直接引子亦未可知。所以就在他最早構思的時候,吃人行為就成了《狂人日記》最基礎的結構間架。魯迅在這個開山之作里宣泄和清算,借著它的摩登形式。他不僅表達了所受過的刺激,也忍不住代徐錫麟進行控訴:“從盤古開辟天地以后,一直吃到……吃到徐錫麟!”  接著在短篇小說《藥》里,秋瑾被寫作了墳墓中的主人公。作為短篇小說這一篇是完美的;故事、敘述、蘊意、人血饅頭和藥的形象,甚至秋瑾和夏瑜,這工整的對仗。高橋和巳聯系他在日本棄醫從文的經歷,指出“買人血饅頭吃的民眾,是圍觀同胞被當成間諜處死的民眾的延長”。  這樣寫的真實動機,埋在他思想最深的暗處。拋開徐、秋二同鄉的影子,很難談論魯迅文學的開端。套用日本式的說法,他們三人是同期的花;只不過,兩人犧牲于革命,一人茍活為作家。我想他是在小說里悄悄地獨祭,或隱藏或吐露一絲懺悔的心思。  散文《范愛農》是更直接的透露。  這個特殊的作品如一篇細致的日本檔案。當然,也如一幀辛亥革命前后的白描。除此之外,魯迅還未曾找到任何一個機會來傾訴私藏的心事。  范愛農是徐錫麟創辦的熱誠學校弟子,與魯迅同期的留日學生,一個革命大潮中的失意者和犧牲者。魯迅借范愛農的嘴和事,不露聲色地披露了如下重要細節:  徐錫麟一黨與他疏遠的事實。“你還不知道?我一向就討厭你的,--不但我,我們。”雖然關于疏遠的原因已無需深究,但魯迅依然半加詼諧帶過了這么一筆。  其次,徐錫麟剖心殉難后,他在東京留學生聚會上主張向北京抗議的細節(這個細節,正與秋瑾在針對取締規則聚會上的拔刀相應),“我是主張發電的。”  最后,散文敘述的他與范愛農的交往,表白了他對死國難者的同學們的一種責任感和某種--補救。范愛農給了魯迅補救的機會,他們的相熟同醉,都使魯迅獲得了內心的安寧。窮窘潦倒的革命軍后來依靠著魯迅,這件事情是重要的。所以,散文記錄的瀕死前范愛農的一句話,對魯迅非同小可:“也許明天就收到一個電報,拆開來一看,是魯迅來叫我的。”  范愛農死后,魯迅寫了幾首舊詩悼念。十幾年后寫作散文《范愛農》時他回憶了幾句,忘掉的一聯恰恰總結了這個情結:“此別成終古,從茲絕諸言。”  一九二六年這篇散文的發表,是魯迅與日本留學生糾葛的落幕。《范愛農》是魯迅對留日舊事的清理。他對一切最要緊的事情,都做了必要的辯解、披露,以及批評。這是那種作家不寫了它不能安寧的篇什。我想,當魯迅終于寫完了它以后,郁塞太久的一團陰霾散盡了。一個私人的儀式,也在暗中結束了。  終于魯迅有了表白自己基本觀點的機會。他借王金發異化為王都督的例子,證明了革命之后必然出現的腐化。它更委婉而堅決地表明了自己拒絕激進、拒絕暴力的文學取道。在先行者的血光映襯下,這道路呈著險惡的本色。  五  陳天華死后已是百年。魯迅死去也早過了半個世紀。若是為著喚起中國的知識分子,也許他們真的白白死了。  --誰能相信,使陳天華投海的侮辱,其實連一句也沒有說錯。“特有的卑劣,薄弱的團結”,簡直可以掛在國門上。居然一個世紀里都重復著同一張嘴臉,如今已經是他們以特有的卑劣,逐個地玷污科學和專業領域的時代了。  一百年來,中國的犬儒哲學從來沒有接受陳天華的觀點,更不用說對十足的恐怖分子徐錫麟和秋瑾。他們站在無往不勝的低姿態上,向一切清潔的舉動冷笑。在那種深刻的嘲笑面前每個人都又羞又窘,何況峣峣易折的魯迅!  或者,一部近代中國的歷史,就是這種侏儒的思想,不斷戰勝古代精神的歷史。  但是,做為一種宣布尊嚴的人格(陳天華)和表達異議的知識分子(魯迅),他們的死貴重于無數的茍活。由他們象征的、抵抗和異議的歷史,也同樣一經開幕便沒有窮期。過長的失敗史,并不意味著投降放棄。比起那幾枝壯烈的櫻花,魯迅的道路,愈來愈被證明是可能的。  他不是志士,不過為茍活于志士之后而恥。由于這種日本式的恥感,他不得解脫,落筆哀晦。人譽他是志士不妥,人非他偏狹也不公。他心中懷著一個陰沉的影子,希望能如陳天華,能如秋瑾和徐錫麟一樣,使傲慢者低頭行禮,使蔑視者脫帽致敬。  后來參觀魯迅的上海故居,見廳堂掛著日本畫家的贈畫,不遠便是日本的書店,我為他保持著那么多的日本交際而震驚。最后的治療托付給日本醫生,最后的摯友該是內山完造--上海的日子,使人感覺他已習慣并很難離開那個文化,使人幾乎懷疑是否存在過--恥辱和啟蒙般的日本刺激。  留學日本,宛如握著一柄雙刃的刀鋒。大義的挫折,文化的沉醉。人每時都在感受著,但說不清奧妙細微。這種經歷最終會變成一筆無頭債,古怪地左右人的道路。無論各有怎樣的不同,誰都必須了結這筆孽債。陳天華的了結是一種,他獲得了日本人的尊敬;周作人的了結也是一種,他獲得了日本人的重用。  魯迅的了結,無法做得輕易。  其實即便沒有那些街談巷議,他與周作人的分道揚鑣也只在早晚。雖然后來人們都把陳天華秋瑾徐錫麟掛在嘴上,而唯有他深知他們的心境。從陳西瀅到徐懋庸,他的敵手并沒有這種心理。那些人內心粗糙,睡得酣熟,不曾有什么靈魂的角力。而他卻常常與朋輩鬼類同行,他不敢忘卻,幾倍負重,用筆追逐著他們。  站在路口的汽車站牌下,我突然想像一個畫面:那是冬雨迷蒙的季節,魯迅站在這里,獨自眺望著秋瑾的家。不是不可能的,他茍活著,而那個言語過激的女子卻死得凄慘。他只能快快提起筆來,以求區別于那些吃人血饅頭的觀眾。  他用高人一等的作品,以一枝投槍的姿態,回答了那個既侵略殺戮又禮義忠孝;既野蠻傲慢又飽含美感的文化。他的成功了;他以自己的一生,解脫了那個深深刺激過他的情結。  他的了結恰似一位文豪所為--他沒有終結于作家的異化。向著罪惡的體制,他走出了一條抗爭與質疑的路。他探究了知識分子的意義,對著滋生中國的偽士,開了一個漫長的較量的頭。  六  據說紹興市要斥資多少個億,重造晚清的舊貌。  那邊的故居門口今年弄來了幾只烏篷船擺設,彎腰鉆進去劃到大禹陵要四十五元。魯迅的天上盧罕(靈魂)一定正苦笑著自嘲,他雖然不能速朽,卻可以獻一具皮囊,任紹興人宰割賺錢。  既然不打算再進去參觀,我們就到了公共汽車站。  這一站,叫做“魯迅路口”。  對先生的追思,寫了這(www.lz13.cn)篇就該結束了;也許不該待那些吃魯迅飯的人太尖銳,像我一樣,人都是以一己的經歷猜度別人。人循著自己的思路猜想,寫成文字當然未必一定準確。  或許魯迅的文學,本來就不該是什么大部頭多卷本長篇小說,也不是什么魔幻怪誕摩登藝術。雖然他的文學包羅了眾多……尤其包羅了偽士的命題,包羅了與卑污的智識階級的攻戰。但是如果允許我小處著眼隨感發言--或者可以說,他的文學不過是日本體驗的結果和清算,是對幾個留日同學的悼念和代言。  公共汽車流水一般駛來這個路口,又紛紛駛離。天氣晴朗,可以看見秋瑾家對面的那座孤山。  大潮早已退了,幕落已有幾回。逝者和過去的歷史都一樣不能再生,人們都只是活在今日隨波逐流。無論蕭條端莊的秋瑾家,或者郊外水鄉的徐錫麟家,來往的都是旅游的過客。他們看過了,吁噓一番或無動于衷,然后搭上不同的車,各奔各人的前程。  這個站的車牌很有意思。好像整個紹興的公共汽車都到這兒來了。每路車都在這個路口碰頭,再各自東西。一個站,排排的牌子上漆著的站名,都是“魯迅路口”。這簡直是中國知識界的象征,雖然風馬牛不相及,卻都擁擠在這兒。  我注視著站臺,這一次的南方之旅又要結束了。  一輛公共汽車來了,人們使勁地擠著。都是外地人,都是來參觀魯迅故居的。在分道揚鑣之前,居然還有這么一個碰頭的地方。我不知該感動還是該懷疑,心里只覺得不可思議。  寫于二〇〇二年八月,祁連-北京 張承志作品_張承志散文集選 張承志:美文的沙漠 張承志:面紗分頁:123

張抗抗:煤的呼喚  上呢?再說,成千上萬的礦工天天下井,我就下不得?這么多年,我一直想要下井看看,這一回路過煤城鶴崗,再不能錯過了。  鶴崗煤礦開發于民國初年,1945年正式建立鶴崗礦務局,歷史上最好的時期,年產1800萬噸原煤,與大同開灤煤礦齊名,在全國排行第四。我這次所到的鶴崗礦務局南山煤礦,地處煤田的腰窩,煤層豐厚,年產可達260萬噸原煤。職工9600人,而退休職工4700人,幾乎占在職人員的半數以上。由于歷年的產出都上交國家支援了新中國建設,煤礦自身少有積累。老礦近年來為增產增效減虧解困,除了高額的維檢費外,為瓦斯抽放等安全設備的改造,還需不斷投入大量資金。在礦務局副局長王洪明以及礦黨委書記金巖的介紹巾,得知煤礦如此沉重的歷史包袱,使得我人未下井,心里已是沉甸甸的了。  豎井的"坐罐"鐵門咣當一聲巨響,光線霎時暗了下來。手心有點出汗,封閉的井罐以一秒鐘10米的速度沉降,才一分多鐘,已經到達了地下的500米深處。門打開了,猛地襲來一股涼風,卻感覺到窄氣有些憋悶。沿著昏暗的通道往外走,可見到窄窄的欄桿外側有一長排木凳,坐著幾十位剛下夜班、正排隊等候上井的礦工。他們的面孔和工作服已被煤屑煤垢染得烏一塊黑一道,臉色疲憊、默然無聲。他們連續工作了12小時,在曲折的巷道中走了很遠的路,流了很多的汗,還須再等一會兒,才可以回到陽光燦爛的地面上去。  井下初始的感覺像一條山中未完工的隧道,濕漉漉的地面凹凸不平,頭頂的巖石有水珠沁滴下來。除了腳底下的路,幾乎看不見什么,只聽見四壁傳來隆隆的聲響--是風。從寬大的通風口不斷輸送入井的新鮮空氣,似乎是連接著地面惟一的生命通道。  走了好一會,模糊中,隱約見一條窄亮的鐵軌橫臥眼前,一列掛著幾節鐵制車廂的"平巷人車"咣咣地開過來,停下上人,又咣咣地啟動,往巷道深處駛去。金巖說由于井下不能攜帶任何火源,使用這種"電瓶車"是最安全可靠的。但這"人車"卻并不是礦工的井下交通工具。礦工下井到作業面上全靠雙腳步行,一走就是一兩個小時。  那電瓶車在"隧道"中穿行,黑暗無窮無盡。方知自己的頭頂不是一座大山也不是一條山脈,而是整個地球。崎嶇復雜的巷道鉆透了地球之腹,人的索取竟可達到這般深度。  車轟然停下,前方是密密麻麻蛛網般更深的巷道,通往每一塊正在開采中的掌子面。開步走吧,像那些長年累月趴在井下的礦工一樣。巷道變得越發窄小細長,光線黯淡下去,那一刻,胸前的礦燈忽地一下子都亮了起來一洪明局長、金巖、張弛書記、礦務局的女干部趙淑香、電視臺的女記者閻興梅和攝像師......我們一行人像一支深入"地下"潛行的敵后武工隊,更像一串在暗夜的原野上搖晃的微弱燈籠。一時萬籟無聲,只有風的嗚嗚鳴響,就像被鉆透和震裂的煤塊,從巷遭深處傳來粗重的呼吸聲。  路越來越難走。坑坑洼洼高低不平的路面隱沒在黑暗中,時而有水坑、枕木與陡坡阻礙,翻山越嶺一般;通風的軟管、細長的水管、纏繞的電纜、巷道與掌子面之間窄小的洞口、一根根原木支護棚間的縫隙、傳送帶邊緣狹窄的通道......每邁一步,腳下都似有不明底細的障礙物,一道坎接一道坎。時而聽到前面人的大聲提醒,讓我彎下腰去,以免低矮的棚頂碰了腦袋。才走一會,渾身已是大汗淋漓。不合腳的靴子完全不服從指揮,跌跌撞撞地跟我搗亂;只覺得身上的工作服安全帽皮帶礦燈連同手套,每一件物品都越來越沉,就像一個負重行軍的傷員。汗水順著額頭流下,迷了眼睛,辨不清哪里是煤哪里是路......  渾噩中,一雙溫暖的手掌伸過來,攬住我,將我拽過溝坎,一次又一次。我知道那是淑香的手一一礦區的女人,即便不常下井,手腳仍是剛勁有力。不敢抬頭,只能從腳步聲中感覺前面的一行人個個快步如飛。恭身哈腰埋頭趕路,這才體會到什么叫做"壓抑"和"坎坷"。在那個揮汗如雨氣喘吁吁的瞬間,我忽然覺得地面上的坎坷實在算不了坎坷--無論怎樣的崎嶇與坎坷,都在陽光下一目了然;而在幾百米深的井下,微光中摸索著行進,不知坎在何處,才是真的坎坷啊。  眼前漸漸明亮,左右的空間略略寬敞了些。巷道里的原木支護棚,換成了粗大錚亮的鋼材綜采支架,在目光所及的暗角閃爍。有人說到了,這就是采煤的作業面。  那一刻我終于看見了大面積的煤層。那亙古萬年前的綠色森林,在地球的母腹中被孕育成黑色的精華--它們就在我的四周,沉默無聲地懸掛或是蟄伏。那烏黑油亮的巨大煤塊,被強硬的鋼絲網罩固定在四壁,鼓脹著裸露著,伸手可及。我踩著煤塊、頂著煤層,吸著煤屑,摸著煤壁,前后左右天上地下全都是煤,世界在這一刻、在這地層深處,只以煤的形式存在。我驚愕無語,就像掉進了煤海的一個巨大漩渦之中,憋悶而惶惑,歡喜而窒息。也許煤才是黑色幽默的始祖,玄衣皂靴黑面黛須,卻可在瞬間幻化為紅色的烈焰。黑暗中浮現出一臺鋒利而敦實的大機器,頂著煤壁赫然而立。洪明局長告訴我那是南山礦近年添置的最先進的采煤機,自動切割推進,一個原班可開采原煤300噸。可惜那天上午正逢例行的檢修時間,未能見到機械的威力。只是在心里暗暗感嘆:如今煤炭的開采難度越來越大、成本越來越高,而煤炭走向市場后,競爭無序價格混亂;這塊計劃經濟時代遺留的最后一個重災區,如何在市場經濟中走出困境、重獲新生呢?忽然就有幾個光著膀子、滿身煤灰的礦工,攔住了我們一行人的去處,一個精瘦的青年礦工苦著臉問洪明局長:啥時候給咱開支啊?洪明不惱,笑著回答說我天天記著呢。礦工嘟噥一句說,都5個月沒開支了,一家人快揭不開鍋啦。我問他一個月能開多少錢,他說一般工人只掙二三百塊,天天下井,一個月也就六七百塊,這不都拖欠我好幾千塊了呢......  那些話比煤塊重,沉沉地壓下來,叫人喘不過氣。回程的路似比來時更難走,只有微弱的礦燈照著腳下一小片地。隔山隔水隔著幾百米的巖層,忽覺陽光如此珍貴。升井后,剎那間重見天日,倒覺陽光格外刺眼。脫下浸透汗水的那一身"武裝",在浴室洗澡更衣后走出屋外,渾身輕飄飄猶如在月球表面失重漫游......  午餐時才知道,剛(www.lz13.cn)才在井下見過的另一位憨厚壯實的中年礦工,是南山礦的一個老礦長,全國勞動模范李維忠。他額頭下的皮膚沿著安全帽檐的一圈留有明顯的紅斑,長期在潮濕的井下工作,許多礦工都患有風濕病和皮膚病。近年來雖然井下的勞動條件有很大改善,但煤礦工人仍然是最艱苦最危險的一個工種。據說每生產100萬噸煤,就得付出死亡一個半人的慘重代價。就我下井親眼所見,才知中國的煤礦工人真是太苦也太不容易了。  洪明局長憂心忡忡地嘆一口氣說:煤礦是個苦難集團,流血流汗還得流淚。市場經濟沒錯、消滅貧困也沒錯,但歷史上國有煤礦為國家建設做出了那么大貢獻,總該有相應的政策過渡,不能一下就撒手不管。省里的領導近年來一直為煤礦力挽狂瀾,今年就為4個煤城的安全生產想方設法投入了2個多億。但這不是一個省能解決的問題,煤炭從當年的供不應求,到現在的供大于求,那些蜂擁而上、非法競爭、各地關不掉的劣質小煤窯,像韭菜割了一茬又長一茬;怎么就不能用贖買政策,一家伙連根兒拔大蔥呢。凡是煤礦城市,都是因煤而立、因煤而興的,真希望這礦山礦城礦業的振興,能引起全社會的關注。  平生第一次下井,歸來后好幾日心情黯然。耳邊仍有隆隆風聲在響,猶如來自地層深處煤的呼喚。朝陽已逝,能源不可再生。即便是夕陽產業,也該有一線普世的陽光,在幽暗的洞口,迎接下井歸來的人們。  許多年中,它總是一次次出現在我的夢里,遙遠然是那片青春的黑土地時,回農墾去看看的愿望竟然年回新華農場的那次算起,距今已是20年了。20年差天都不敢懈怠。20年中曾無數次想念我的北大荒,那片養育過我的藍天沃野。不僅僅是懷舊,更渴望知道的是:這些年來,它究竟怎樣在泥濘與風雪中,走過了改革開放最艱難的里程而終于展翅騰飛...... 張抗抗作品_張抗抗散文集 張抗抗:德清外婆家 張抗抗:秘密分頁:123

謝冰瑩:窮與愛的悲劇  在上海,我知道同情而又能夠幫助我的人只有兩個,一個是孫伏園先生,另一個是林語堂先生。但當時林先生在北平,因此只好和孫伏園先生商量出路的問題,他極力贊成我進××大學,并且允諾替我去辦特別交涉,可減收學費,至于膳費由他負完全責任。  對于求學,我是最高興的,然而要別人負擔費用,實在太過意不去,我素來主張自食其力,不要依賴家庭和朋友。我想暫時去充當一個工人,等到將來稍存余積時,再繼續求學,我再三請求伏園先生介紹我進工廠,他說:“工廠方面,我沒路線的,怎么辦呢?小姐。”  “那么,我就隨便找個地方去當丫頭吧,反正倒馬桶,洗地板一類工作,我相信是可以勝任的。”  “那么,就在這里當丫頭好了,晚上還可替《當代》寫點文章,哈哈,好一個摩登的丫頭!”  他以為我是說來玩的,大笑了一陣之后,又去改他的稿件去了,那時他正主編《當代》月刊。  為了做工的問題不能解決,我又陷在苦悶中了,幸而錢先生來,他介紹我去考藝術大學,他說:“這學校的教務主任訓育主任,還有好幾位教授,也都是文化界有名的革命者,你是女兵,進去可以免收學費;至于膳費和書籍零用等費,可以靠賣文章來補助它。”  就這樣,我大膽地考上了中國文學系二年級。還記得清楚,那次考試的國文題是《藝術與社會之關系》。和我同時進去的,還有位中學時代的朋友王克勤女士,也就是現在的電影明星兼戲劇工作者王瑩。  我住的那間宿舍,是一間可以容納八個人的房子,可是因為距開學期還遠的原故.只有我獨自一個人在那兒享受著寂寞的清福。  住在那里清潔明朗,整天有溫暖的陽光曬進房子里來.我感到一切都滿足了。我有時回想到家庭監獄的生活,全身都會顫抖。我好像此刻是在做夢似的,也許過不了多久,又要給母親的威力壓迫我回家。  我開始和窮困奮斗了,兩天來都是用四個小的燒餅束代替著三餐之食。每天日夜能夠看我喜歡看的書,真是再沒有比這還快活的了。  第二天晚上,正當我躺在床上看一本革命理論的時候,突然校長太太引進來一個穿皮衣的小姐,她的臉是那么的慘白:在電燈光的照耀下真像個蠟人一般,帶著一副黑邊的眼鏡,整個面的輪廓和身段,都長得非常勻整而美麗,如果嘴唇再薄一點,眼睛不近視的話,簡直是個標準美人。  “搬來了很久嗎?是她含著微笑問我。  “不,前天剛搬來的,府上是上海嗎?”  “湖南。”  簡單的寒暄敘述過后,她整理行裝,我仍然看我的書。從她的服裝上看來,是個相當富麗的摩登小姐,但誰想到她居然和我一樣是個同命運搏斗的逃亡者,而且一見如故,竟成了最知已的朋友呢?  這真是出乎我意料外的事,我們剛剛相處一天,她竟愿將她的奮斗歷史和家庭狀況通通告訴我:“我的父親和哥哥,都是杭州做官的,家里很闊,我從小就過著嬌養奢侈的小姐生活,但我的思想是前進的,進了中學以后,就開始參加左翼的革命團體。一九二六年我擔任杭州婦女協會的總干事。后來政局變化,政府要通緝我,這才悄悄地逃了出來。我從小就奉父母之命,媒妁之言,注定了命運。未婚夫也是個官僚的大少爺,整天只知道游蕩,不務正業,我決意和他解除婚約。  “這次逃亡出來,我永遠不想回到杭州去,如果革命沒有成功,我的婚姻沒有得到最后勝利的話。”  為了這幾句話和我離家時所說的完全一樣,我竟高興得連忙抱住了她。  “曼曼,怎么你的遭遇,也像我一樣呢?”  兩顆受了無限創傷的心結合了,從此我們便成了深交的密友。  過了整整一星期的快樂生活,宿舍里突然搬來了三位操著四川口音的太太,她們都穿著令人一見就搖頭的怪服裝,那些大紅的旗袍,滾著淺綠色的邊,真是俗不可耐的難看。她們每個人的臉上,都擦著厚厚胭脂水粉,高跟鞋至少也有兩寸。走進來就像一個主人命他的奴仆一般,要我們立刻搬到亭子間去,把這間大房子讓給她們。我和曼曼都覺得這是太豈有此理的要求,決不允許。但校長太太也來替她們說起話來了;同時,我知道和她們在一起,一定沒有好日子過的,就立刻搬到那間又矮又狹,光線很暗的亭子間去。可是開課后,五個人都在學校廚房包伙食,吃起飯來仍然在一桌,就糟了!我們常常會發生吵鬧的事,原因是她們并不上課,每天只到學校去打一個轉,有時簡直不去,只是穿著花花綠綠的奇裝艷服去看電影,吃西餐,若遇著雨天,她們就開了留聲機,三個人在屋子里練習狐步舞。廚房開了飯來,不等我們下課回來,就把菜吃個精光,等到我們來吃飯時,只剩一點殘湯冷飯,氣得曼曼大罵她們是沒有良心的強盜。  “穿到連衣服都做不起,就不要進大學。干脆去做叫化子還來得漂亮。你看她一身真臟死了,再不要她和我們在一道吃飯吧!  有天我在曬樓眺望,聽到那個高個子的妖精的聲音,就氣得我發抖,她明明在指著我罵,但曼曼勸我不要理她,只當她是一個從沒受過教育的人看待,同時我們把伙食分開,于是小小的亭子間又做了我們的食堂了。  曼曼告訴我,明天這亭子間又要增加一個同學,這位小姐叫真真,是曼曼的朋友,也是她的情敵。  “怎么,既是情敵,為什么要住在一起呢?”  “因為催要她和我住在一起,以便他來就可以愛到兩個愛人。”  曼說著又苦笑(www.lz13.cn)了一聲,催是男主角,也是作弄她命運的劊子手。  “你能忍受這種生活嗎?”  “當然很痛苦,但我愛催,有什么辦法呢?只好忍受一切……”“將來呢?”  “將來?不是我失敗,便是她犧牲,反正不能兩全,隨命運之神去主宰我的生命吧。”  第二天,她告訴我的那個姑娘果然來了。高高的個子,身體很結實,皮膚黑黑地有點像體育家,她說著和曼曼一樣的杭州話,眼睛很靈活,但并不很大,走路,說話,都比曼曼來得快,好像很能干的樣子。她雖然沒有曼曼的天真美麗,但還活潑可愛,她入的音樂系,每天早晨,都去練習鋼琴,曼曼告訴我她最高興看什么政治經濟一類的書,也喜歡參加任何文化活動,她是贊成賢妻良母主義的。   謝冰瑩作品_謝冰瑩散文集 謝冰瑩:我認識的亞子先生 謝冰瑩:雨分頁:123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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